【曦澄】蒹葭


刚考完来一发甜死人。一句老诗和一个新的故事。【然而并不扣题】

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……”

“涣哥哥!”院子里传来孩子中气十足的叫唤。蓝涣无奈地合上书卷,揉了揉鬓角,他推开窗格,从上而下望。

孩子站在院子里的小石板桥上,一身紫衣短打,与缓缓青水流色泽相应。他正直直瞪着他,一双杏目瞠圆,眉毛挑起,小脸气的又红又圆,两鬓旁还垂着两绺细发又轻又软。

蓝涣心中偷乐,应道,“下来了,阿澄你别急。”接着就消失在了窗口。

当他再次出现,已是在孩子面前了。孩子是江右相的小儿子江澄,才七岁。

蓝涣弯下身子与孩子同高,他双眼里满是笑意,望着孩子。孩子看着他那份子笑意,气得又反瞪了回去。

蓝涣看着好笑,不禁伸手捏了捏孩子的小脸,又换得孩子一个凶巴巴的瞪眼。
蓝涣软下声音来,“阿澄你怎么又生气了?可是你那师兄又惹祸了?”

江澄没好气的又看了他一眼,抓紧他的袖口,皱着眉头点了点头。

蓝涣软着声好言相劝,“阿澄原谅他好不好,我请你吃绿豆花糕。”

江澄皱着眉头思量了下,这几日深受蓝家伙食的荼毒,有点心换换口味也不错。他嘟着嘴,抿了抿唇,算是同意。

蓝涣向他点头,“先上去吧。坐一会儿,阿澄累吗?”接着牵起江澄小小的肉嘟嘟的手。江澄没有挣开,任蓝涣拉着,乖巧的跟着他到了楼上。

蓝涣刚才看的书还摊开在桌上。江澄好奇的凑过去看,那上面是蓝涣风骨清丽的字,抄的是些他不大懂的诗句。

“涣哥哥,这讲的是什么?”江澄垫着脚,指着其中一句。蓝涣转过头来,将那句诗又吟了一遍,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”他笑,眉眼弯弯,在阳光下柔柔软软的,像潭春水,溶溶漾漾,“讲的啊,是求之不得,欲言不敢。”

这句话江澄一记就是七年。当他再次见到蓝涣时,已是鲜衣怒马翩翩少年。当时他同魏婴两人打马仲春游姑苏,青山绿水间,马蹄嗒嗒过,不沾草露,延途莺啼,惹的山间一片喧嚣。

两人玩累了,便下马伏在草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吵嘴。

春日斜阳照在身上暖暖的,草叶柔柔软软的,不割人。很快,江澄便迷迷糊糊了。

“师妹师妹!你看那两个是谁?”魏婴突然把他摇起来,指着个方向大呼小叫。

江澄站起来,远远看见一片青绿中两点白衣 ,恍惚正向他们二人走来。

魏婴兴奋的起身挥手,呼唤。江澄忿忿瞥了他一眼,埋怨他的吵闹,接着翻身上马,背对着魏婴。

“魏公子?那边是阿…江公子?好久不见。”温温和和的声音在江澄背后响起。江澄猛的回过头去,僵在马上,突然的久别重逢使他有些慌乱,不知所措。

蓝涣正微笑的看着他,等待着他的回复。江澄脸红红的,下马抱拳躬身,“蓝大公子,蓝二公子。”

蓝涣看着他,也向他回请,“江公子不必多礼,姑苏蓝氏与云梦江氏交好多年。你唤我字便好了。你还没取表字吧?我可还能相以前一般唤你阿澄?”

“这……好吧,蓝曦臣。”江澄点头。
“阿澄。”蓝涣莞尔。

江澄被他这一笑晃的有些花眼,偏过头去轻咳一声“那一起走吗?正好出山去彩衣镇看看。”

“好啊。届时还请阿澄来云深不知处坐坐。”蓝涣面露喜色。

“多谢,那便先告辞了--魏婴,走了!”江澄向蓝涣二次谢过,跨上马背,叫上死皮赖脸的戏弄蓝湛的魏婴。

马鞭一敲,便远了。

蓝涣站在原地,望着草叶翻转在马蹄下。当初小小的团子,和日渐挺拔的身板叠在一起。竟是白驹过隙。

彩衣镇一片清新景象,纸鸢飞天,各家女儿互携出游。原是正赶上了三月三的上巳节。蓝湛被魏婴拽着不知跑去哪里了,留江澄与蓝涣并肩走在街上,引来不少姑娘倾目而望。

两人皆是十成十的好样貌,一个温雅和煦,一个剑眉星目;这样走着也倒也不相斥。

姑苏的风向来是吹面不寒的,江边堤上的杨柳抽了新蕤,嫩嫩娇娇的鹅黄几点。桃花烁烁横几枝。一朝春光好。

江澄束起的长发散在江风中,面前是流水潺潺。蓝涣在他身后立定了身子,他鬼使神差的想起«蒹葭»里那中思慕佳人求而不得的句子。

却是异曲同工。

蓝涣叫住他,“阿澄?”

“嗯。”少年的嗓音青涩,“什么事蓝曦臣?”
几尾游鱼浮在水面上,追着柳条扫过的水波,一圈圈泛开来。却是一无所获。仿如扫在蓝涣心上,扫得心痒痒的。

“就是突然想到了,«蒹葭»,想到了求而不得。”蓝涣浅笑。

“哦?”江澄挑挑眉毛,“蓝宗主还会有什么求之不得的?”

“我非圣人,自然还是有的。”蓝涣低着头,眼睛里映着水波,眼神看不真切。他又开口,“阿澄呢?可有什么求之不得的?”

江澄一愣,呓语般又把那几个字在嘴里囫囵一圈,接着眉头紧皱起来。

求之不得?父亲对魏婴的纵容,还是,其他?

蓝曦臣的温柔?怎么可能?

他不知道。

蓝涣轻轻唤他一声,江澄才回过神来。

“无事,蓝曦臣。我没事,我们走吧”江澄尚有些稚嫩的脸上已是一派少年老成的样子。

待他走在前头,只就个背影时,蓝涣无奈的笑着摇摇头。明明脸上婴儿肥都还留有些,眉眼也还没长开,怎么偏偏就让自己移不开目了呢?
终是欲言不敢。

再后来,相见在姑苏。竟还是个春天,姑苏的风依旧不寒面,雨渐沾衣。

雨脚斜疏,杏花的白瓣落了一地。清明的姑苏城笼在烟雨里朦朦胧胧的。

江澄刚以官家新任将军的身份拜见了蓝老丞相出来。蓝涣邀他一同去看看烟雨中的江南。

蓝涣手持雨盖与他并排走着,雨点敲的伞面作响,扰的人心散乱。两人也无多话,除偶而蓝涣引路,都是静的。

在蓝涣的指引下,江澄的面前是一座栏庭,建在廊桥上。

蓝涣依着雕栏站着,浅浅的笑着。雨丝在他背后织成巨网,网住整个姑苏城,网住白的粉的杏花,网住江澄的心。

江澄在他一旁坐下,又唤小二叫了壶温酒。
“我先敬你一杯,蓝曦臣,谢你之前的照顾。”
蓝涣一听这话,心里就明明白白了。他这来,是来道别的。

江澄看着蓝涣,黑亮的眼睛里星子闪烁,长开了眉眼的青年,棱角分明,一派英气。

“我是来向你道别的,蓝曦臣。我要去戍边。”

说完他仰头一口饮尽,就下蓝涣微笑惨淡在脸上垂眸不语。

“好,那先祝晚吟班师。”蓝涣还是温温和和的笑了,心却被雨淋得冰凉。

看来最后还是求而不得。

他本已自明了,自己对江澄那种若隐若现的感情,像是撩过心弦的苇絮,飞飞扬扬,渺茫无根。抓不住,留不下。

江澄正背着身,对着雨里不明的姑苏城,不知哪条街里飘来的琵琶声在雨中晕开。

江澄离开了。

有时蓝涣望着细雨和江上一圈圈晕来的水波,还是会莫名失落。

大概这便是求而不得,欲言不敢吧。

-Fin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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